柏油公路，如同递进的逻辑

串起九龙的山水

万千心灵默诵过的河流、

湖泊和山峦

用经文般的干净，接纳车轮

和浮躁的魂魄

都是森林，但韵味不同

都是海子，但波光不同

都是村寨，但风尚不同

都是人间，但境界不同

藏、汉、彝、苗、土家……

九龙的一颗颗珍珠，

人文织锦上的一根根丝线

他们手指上的智慧

在群山的起伏凹陷处，

接续历史的灯火

在绝域吹拉弹唱

在圣境躬耕读写

村庄深处，妇女用土法织布

经线和纬线的交织，

是传统和现代的碰撞

闪出令世人惊异的火花

成为少女身上迷人的红霞

彝族老人在古老乐器上

弹拨出的曲调

那是民族传统的小溪在流淌

汉文、藏文、彝文，

或方正，或圆润

三种描绘世界的方式

构成人类文明的三抹绚丽色彩

还有卓玛，彝族的阿约，

汉族的幺妹

她们采摘深山的

药草、雨露、云霞

酿成醉人的美酒

她们用温柔的发辫，

套住一匹匹昂首嘶鸣的雪山

❷

似乎一切都保持原初的模样

古松古石古道古山，

都心如止水

只有我，在全身心地荡漾

这是正午时分的猎塔湖景区

雪线之上，山峰露出了骨骼，

撑着天

雪线之下，是仙风道骨的森林

我站在水边，细细品尝

长袖飘飘的女萝牵

引出的动人情丝

一朵白云在给山峰摩顶，

被祂垂爱的世界，

各居其位，各安其分

镜子似的水潭，

枯死的灌木倒于其中

活着的草木，在其中照影

水以慈悲之心，容纳了生死

繁花开于大地，

一声声鸟鸣串成珠链

挂于树枝

在光与影的变幻中

我咀嚼着夫妻石的凄美

和草木相比，

我有天然的不完美

欲望造成内心的崩溃，

情绪的坍塌

我一直在寻找药剂师

在猎塔湖，

一枚松针给了我一道出口

一丝凉风吹醒了沉睡的灵魂

缝合着心里的碎片

❸

我是来寻求宁静和药草的

伍须海，

十二位仙女下来洗浴的地方

伍须海，

我要在你的水边洗一洗

我的九曲回肠

大叶杜鹃已经开过，

零落的花瓣

更有一种动人的萧瑟之美

沿湖生长着古老的乔木和杉树

我在每棵枝桠上

推敲岁月的回响

已经是薄暮时分了，

我还在流连伍须海的水色。

山峰挡住了天光

半湖黯淡，半湖明亮

手伸入水中，

清凉如同一剂药方

舒缓了内心的浮躁

宁静随同暮色越加深浓，

光影和色彩的变幻

越加丰富，长筒相机

无法装进伍须海

全部的美和意义

我在情绪的最高处，

阅读伍须海的经书

那细小的波纹，

是闪光的经句

指引迷路的羊群

我要的就是这种

蛮荒和远古之趣

几匹没有鞍辔的马

草地上散放的牦牛和藏香猪

三五座小木屋，

构成的草原牧歌

远处是雪山，近一点儿，

是深绿的常绿乔木

夹着浅绿的落叶乔木

小叶杜鹃开遍了草甸

近在眼前的，

是坐在木屋前的藏族阿妈

她脸上密布的皱纹，

透出的并非苦难

而是祥和宁静

草原雪山养育出的心胸

不需要太多物质

她手上旋转的经筒，

传出轻微的吱嘎声

多余的欲望被经文过滤

雪山、草地、牛群、马匹，

甚至是山间的

野狼，都是家人

从山上引下来的雪水，

人畜可饮

野外的飞禽走兽，亦可饮

日鲁库，

没有被染指过的原初之地

我愿意将魂魄晾晒在青苔上

我知道在秋天，

将会有多层次的色彩

为神的降临做好准备

在冬天，大雪封山，

会有一盆炉火

等待着踏雪而来的人

❺

沿着盘山公路，

进入一部经书深邃的义理

高处的寺庙给众生提供宗教

——灵魂的滋养

在低处生活，需要慈悲、

抚慰和寄托

西斜的阳光投下宁静的光影

红色墙体的背景下，

年轻僧人手握经卷

他已放下山下的悲喜

用心打磨内心的舍利

在吉日寺斑驳的院墙外，

我听到风铃的诵经。

沿着小路转寺的信众

一路撒下祈福的私语

直到日落，

山上铺开星辰的经卷

大殿香雾缭绕，隐约梵唱中

我努力认识自身，

让肉体皈依灵魂

面对肃穆的金刚和观音的净瓶

我想起让我伤心的事物

请给我慈悲，绿色度母，

二八妙龄的菩萨

请替我断念

请让我心中的悲伤随风而去

请给我洗净的莲花

让我放弃非分之心

收获菩提，进入非非想之天